文喻九州

三月两更,废稿一帚。

【留白】玉镯

·生日礼物收到玉镯后的突然产出

·非常满意的旌衣,没想到我居然是个能写正经文的正经写手


再没有人比顾南衣更配玉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般,但凡露了点头就会疯长,在萧二公子的心里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


再没有人比顾南衣更配玉了,他总是这么想,坐行卧寝,没有一刻不翻来覆去地琢磨。


顾南衣的手腕单薄纤细,没有半点习武人的样子,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白光。他的皮肤总是温凉的,通透的,手指轻轻搭上去,细润滑腻。萧平旌在空中虚握一把,越想越觉得那样的手腕应该戴上磋磨的好玉。


好像有人用羽毛一下一下刮擦过心脏,痒得难受,从没受过半分委屈的萧平旌哪里忍得了这个。他把房间上上下下、边边角角搜罗来的荷包都翻遍了,才堪堪凑出二百两银子。


萧二公子正着数了一遍又倒着数了一遍,银子不多不少,离他心目中一对上好玉镯的价目差了一百两。


他把银票揣进怀里,纵马疾行去三条街之外的范府。


范闲一口点心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旁边萧平旌很好心地递了杯茶,范闲接过来闷了一口,才把绿豆粉冲进食道里。

“我说二公子大驾光临。”他被噎得眼角泛红,狠狠瞪了一眼保持乖巧坐姿的萧平旌,“原来是打秋风来了。”

萧平旌羞赧地小指微蜷:“范大哥,一百两足矣。”

范闲脸上都写满了“你还真不跟我客气”几个大字,从唇齿间挤出让他追悔莫及的问题:“好端端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于是他被萧平旌按在座位上,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听他喋喋不休絮叨了两个时辰的“顾南衣有多么适合佩玉”,后遗症是听见衣、玉之类的字眼,就条件反射地跑茅厕。


金玉阁的老板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做上长林王府的生意。

她当然也没想到,这位二公子嘴皮子比自己还利索,从一楼挑到二楼又从二楼挑到一楼,愣是没相中一块玉,反倒把自己的意中人多么多么配玉大肆渲染一通。

说起来倒也是缘分,那些摆在货架上的玉料萧平旌走马看花似的匆匆略过,倒是在一堆小山似的毛料里一眼挑出块玉来。

“不瞒您说,”老板娘为难地绞着手里的丝帕,“这块料说不上顶好,也着实不错了。只是这儿……对,就是您拇指那块黑坑,是个不大不小的砾眼,打出首饰也不会有小姐姑娘们喜欢,就一直搁下来,算算日子怕是也有小半年。”


玉结有缘人,萧平旌倒是喜欢得紧,抓着不肯放手。玉料温凉细滑,指腹扫过,甚至要怀疑这是顾南衣的脸颊。那点黑色更是别致,越看越像他眼尾的那颗泪痣,迷得萧平旌神魂颠倒。


“老板娘你今儿跟我说什么都不好使,就是它了。”萧平旌伸进衣襟里掏荷包,“能不能打成一对玉镯?”

老板娘无奈地点点头,暗忖这样的镯子送进长林王府,自家这店日后算是再也没福份攀上富贵线了。“不知道二公子想打多大腕口的?”

萧平旌回味了一把握着顾南衣手的触感,心神一荡,熟稔地比划了下。

老板娘低垂眉眼,把那点惊异压进眼底,口齿伶俐地道:“既然如此,这料就给二公子多点折扣,算上师傅的手工费,承惠二百两银子。”

这可真是缘分。

萧平旌的日程里又多了项——还钱。


坊间传闻,长林王府的二公子在金玉阁订了一对镯子,是要给一位生着泪痣、骨架稍宽、孔武有力的姑娘做定情信物。


范闲现在可没心情听这些八卦。他忙着把银票胡乱塞进怀里,拎着鸡毛掸子把笑嘻嘻地作揖着“今日多有叨扰、他日必将登门谢罪”的萧平旌扫地出门。

顺便恶狠狠地威胁他三个月不许上门街上撞见了也不许说话好让自己耳根清净清净。


木雕的盒子装着那对玉镯上门的日子,顾南衣也恰好回来。

他每次都在宵禁后才从高墙翻进王府,而后直奔萧平旌的卧房,好似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和长林王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二公子却最喜欢这位不速之客,当半掩的房门被挟裹着霜气露意的人推开后,他总是直直地蹦过去,眼眸闪亮地喊:“南衣!”

顾南衣眉眼间的疲惫就会消散些许,他抿着嘴唇,任由万般情绪在眼中翻滚,最后才低低地唤道:“萧平旌。”


萧平旌献宝似的把玉镯捧给顾南衣看,从质地到做工都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最后又把木盒往他脸前送了送,无声地期冀着夸奖。

顾南衣并不动手,端详了半天才微微点头道:“尚可。”

没有听到满意的回答,萧平旌的脸垮下来,气哼哼地又把那些好处念了一遍。

顾南衣是难得有耐性听他说车轱辘话的人,等到他尾音落下,才气定神闲地应道:“很合适当做定情信物送给生着泪痣、膀臂滚粗的姑娘。”

居然是揶揄的语气。

萧平旌瞠目结舌半天,终于想起那些茶楼酒肆流传的只言片语,登时抱怨似的拧着眉头:“你真的变坏了!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顾南衣不再回应,自顾自把镯子套在腕上,脱靴平躺在萧平旌的床上。他跟着凑过去,顾南衣冷不丁翻了个身,黑黝黝的眼眸直直倒映出萧平旌一瞬间吓懵的脸孔。

“你隔了那么多天才回来,就别再赶我睡那矮榻了吧?硌得很……”萧平旌在顾南衣的默许中挤上床,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他们厮磨,接吻,喑哑着喘息,火热的欲望熊熊燃烧,在床上翻滚。

萧平旌流连在顾南衣的每一寸肌肤上,他愈发坚信,再没有人比顾南衣更配玉了。


江湖风声,血浮屠顾南衣手上多了对玉镯,被暗杀者会先听到清脆碰撞声,而后便只能再见到一抹寒光,人头落地,魂归地府。

玉镯的脆响仿佛变成追魂索命的宣告,让不少人心有戚戚。


萧平旌跟范闲并一群王公子弟在酒楼里聚会听曲儿的时候听到的这个消息,有微醺的小少爷,搂着姑娘凑上来对萧平旌暧昧地嘿嘿笑,说二公子的定情信物送得不巧,只怕是没有人家愿意自己姑娘再戴那不详的玩意儿了。

萧平旌但笑不语。

范闲忙用酒把人堵回去,腹诽说出来吓死你,这一切怪事奇谈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家伙。萧平旌,呸!


顾南衣这次回来时带着伤,脸色惨白地闭着眼在矮榻上调息。

说重不重的伤,后背处被暗器凿出一个血洞,好在上面没毒,只是苦了皮肉。以往的顾南衣怕是找点草药意思一下就算了,如今却有了归宿,所以不管受到什么委屈,都撒娇似的回来诉苦。

萧平旌那点酒意被脑门上的热气蒸发干净,忙前忙后地找郎中开方子,拿着丝帕轻轻给他擦拭身体,声音和手上的力度一样轻柔,藏不住的心疼要满溢出来:“别忙了,这回就好好养着罢。”

顾南衣伸出手,揪住萧平旌的衣带把玩。他又瘦了些,玉镯在腕上叮当脆响,诉说着满屋的缱绻心事。


顾南衣养病的日子里,萧平旌好像开屏的孔雀一样满院蹦跶,试图吸引他的目光。

他兴致勃勃地提着剑,比划琅琊阁上学来的剑法。顾南衣斜倚在缠着藤蔓的廊柱上,不轻不重地点评:“脚步虚浮,下盘不稳,花拳绣腿。”

轻功冠绝天下的二公子当然听得出来眼前这人在胡说一气,半真半假地一道剑气甩在顾南衣头顶的树上,纷纷扰扰的花瓣落满肩头。


他吃罢晚饭后缠着要去赏月,念叨着月华如水之类的词句,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揣度这次成功的几率。

顾南衣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闭目养神。


他给顾南衣剥胡桃,拎着小锤子认真地敲出嫩仁儿,最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悄悄往小碟最底下塞了个没去苦衣的。最后还是自己先心软,在顾南衣手指拈起那个时凑上去叼走,苦得整张脸五官扭曲。

顾南衣似乎是笑了,惊艳得像昙花初现,提起茶壶给萧平旌斟茶,水流声应和着玉镯的叮咚声,像涓涓的泉,像一首清丽脱俗的诗,像一副清风明月的画。


所以萧平旌一直想不明白,这样好的日子,顾南衣怎么舍得走呢?


明明是个寻常的清晨,萧平旌新得了一对雀儿,拎着笼子兴冲冲地要给顾南衣看。

谁料人去楼空,那戴了许久的玉镯也褪下来放到木盒里,搁在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写着“等我回来”。

地上还有散落的纸团,萧平旌也一一拆开看了,有的写着“好生保管”,有的写着“千万珍重”。笔者似乎对这些都很不满意似的,烦躁地涂抹了大片的黑墨。

那对雀儿还在叽叽咕咕地喧嚷,萧平旌轻轻抚过那对玉镯,心想顾南衣今天的药还没更换,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范闲托着木盒细细端详那对玉镯,口里啧啧有声。顾南衣真是养玉,不过是中上的料子,被他戴得水头更足,种色也更上一层,拿出去怕是能翻倍赚到五百两。

他忍不住拿胳膊肘戳萧平旌:“你就不能劝劝你那小相好,别再干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咱养玉呗。咱给顾南衣胳膊上串一串儿玉镯,养个一年半载的,那可是赚大发啊。”

萧平旌宝贝似的把木盒收起来,笑眯眯道:“我早就说过,再没有人比顾南衣更配玉了。”


范闲听这句话听到耳朵起茧。


玉镯没有顾南衣温养着,一天天黯淡下去,变回那块平平无奇的玉料。

萧平旌急得团团转。顾南衣不主动联系他,他便把这对玉镯当做顾南衣,眼看玉的境况一点点差下去,他总不由自主地联系到顾南衣身上去,于是一向不信神佛的萧平旌也跟着心慌。

好在坊间传闻总是有的,今儿有位宗主在屋中遇害,昨儿有位高官在轿上被刺。凶手来去无踪,有人说天下有如此武功者独顾南衣一人,又有人反驳,说顾南衣从来都戴着玉镯,为何这些刺杀没有一点风声?

萧平旌隐约明悟了顾南衣为何要留下这对玉镯。

那些武林人士,朝廷官员之间似乎无半点共通之处,最后被嘴碎的茶客扒出来,说这些人似乎都与几十年前覆灭的大成有些联系,这个曾暗中变节,那个则做过探子。他们说回来复仇的,是大成的子民。

萧平旌想,那大概只是顾南衣想和过去不留遗憾地斩断联系。


后来风声淡了,暗杀,大成,顾南衣,都很少再有人提起。

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崭露锋芒的新人,不缺让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似乎只有萧平旌还记得顾南衣。

他抱着木盒,在茶几一侧坐了半天,玉镯萎靡得很,没精打采地瘫在锦缎上。谁能想到他们曾经在茶几另一侧人的手腕上,清脆活泼地上下翻飞。

萧平旌下定多大决心似的,小心翼翼地拎起玉镯往手上套。他腕口比顾南衣大些,因而格外费力。骨头咯吱咯吱响,掌侧的皮肤磨得通红都没能戴上。

玉结有缘人,情深缘浅,也无可奈何。


“你在做什么?”

萧平旌猛地抬头,顾南衣怀中抱着把长剑倚在门框上,有点无奈地看他。窗外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顾南衣从画里向他走来。

“居然偷我的镯子。”

萧平旌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这种情景——顾南衣连说两句话,他插不进嘴。

顾南衣从他手中拔下镯子,轻松套在自己的腕部,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他显摆似的在萧平旌脸前晃了晃玉镯,没成想后者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本该清朗的声音有些粗哑:“这回……不走了罢?”

顾南衣垂下眼睫,食指悄悄勾上萧平旌的。


他说:“嗯,不走了。”




————————

我的本意:

衣衣和他的镯子:戴上镯子就会传出【顾南衣杀人一定会有镯子响】的风声,那么当他去搞他真正想杀的人时候去掉镯子,就没有人知道他是顾南衣,可以干干净净地把自己摘出去和小皮筋过日子。

狸子太太的呐喊:

顾南衣戴上就是因!为!爱!情!这玩意儿比铃铛还响暗杀还戴这就是爱情!摘掉是怕自己回不来了镯子丢了磕了碰了碎了才去掉的!!



两种解释都说得通)

毕竟情感是复杂的,理由也是。

爱也是真的。

评论(43)

热度(425)

  1. 共2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